歷史街區:保護與發展如何共生?
2013-06-27 08:24:41 作者:趙玉潔 來源:中華建筑報 瀏覽次數:
理念與利益妥協下的遺憾
商業組織主導的歷史街區保護最大的出發點無疑是經濟利益,而其他的文化、社會、歷史和建筑意義,則更多是為了實現經濟利益的最大化。“僅僅就一塊地塊的開發利用來說,新天地是十分成功的。至少它與那種盲目拆除,仿制古董,不注重歷史文脈的設計做法有鮮明的區別,整個新天地的設計,不管是空間的形態,還是色彩、肌理、材質等的設計都十分精致獨到,體現了一種全新的生活方式。有朋友從遠方過來,上海人必然會介紹到新天地,這說明它已成為本地人心目中樹立城市認同感的一個載體。”上海市規劃和國土資源管理局總工程師俞斯佳在一次學術論壇上表示。
但是,從歷史街區的保護上來說,新天地并不成功。在開發中,盡管有政府的引導,但保護歷史街區顯然并不是首要目標。新天地已經完全擯棄了原有的生活方式,并且新天地的保護是以周圍大量石庫門街區被毀壞并進行大強度開發為代價的。這種徹底的功能置換篡奪了人們對歷史街區生活的記憶。
歷史街區的意義絕不僅僅在于建筑的表皮,新天地最被人詬病之處是對待原住民的態度。2001年9月改造完成后,當地居民全部被政府以拆遷的名義趕到了郊區。后來,瑞安集團又在附近新建了富人住宅區——翠湖天地和超甲級寫字樓——企業天地,靠著新天地的名氣和商業配套設施的拉動,這些樓賣出了當時的天價。有古城衛士之稱的同濟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教授阮儀三教授直言:“我認同新天地的成功,但堅決反對照搬新天地的模式,老建筑的保護要以人為本,巴黎的香榭麗舍大街,房子兩三百年了,上面還有人住,馬克思的房子里至今依然是馬克思的后人在居住。”
“盧灣區政府在后來田子坊地區的改造上,彌補了當年新天地的一些缺憾。”俞斯佳說,“田子坊也是上海石庫門建筑為主的社區。與新天地不同,政府、藝術家、市民、原住民都投入到街區的建設中。田子坊不單純是商業區,它有藝術家的設計室,有工藝品商店,也有餐館、書店、咖啡店,還有原居民住在房子里,這里有日常生活。它改造的動力機制和原住民廣泛參與的模式值得研究。”
給一些老舊社區引入現代生活元素和經濟活力本無可厚非, 但如果過于遷就資本的逐利性, 對現代商業元素缺少必要的限制和引導,就會破壞傳統地域文化的本質,導致虛假造作的商業性文化景觀。成都寬窄巷子改造項目作為新天地模式的眾多追隨者之一,在運作中也面臨著此類問題, 最終留下不少遺憾,被一些學者評價為形神皆失。
“寬窄巷子是成都獨一無二的市井文化的代表。雖然當初規劃中提出了追尋老成都記憶線索,營建成都人精神家園的懷舊概念,但寬窄巷子實質上還是沿用了新天地的改造方法,沒有充分考慮這種舊瓶裝新酒的模式給擁有深厚文化底蘊的歷史街區帶來的破壞和損失。”同濟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副教授周向頻說。
根據有關機構對寬窄巷子住戶改造和搬遷意向的一項調查,居民們對老街環境的依戀遠遠高于對現代化生活條件的期盼,融洽的鄰里關系和強烈的歸屬感使他們不愿遷出。“事實上,在全面改造實施前,許多居民自家經營的茶館和青年旅社已經給老街注入了新的功能和活力,呈現出極富魅力的多樣性生活。地段在自然而然地進行著有機更新,并沒有出現衰落的趨勢而只是需要基礎條件的改善。”周向頻說,“但新的規劃卻忽視了老街的傳統精神,現代商鋪、高檔餐廳、豪華酒店紛紛入駐,昔日百姓喝茶聊天的市井小巷被如今精英泡吧會談的時尚之街所取代,原來被居民視為內部空間的家巷成了專供游客通行的外部街道。居民遷空的老宅零散點綴于新建筑之間,失去了遺產最本質和珍貴的東西。”
“新天地們”試圖在保護更新舊城的同時實現土地增值,然而真正成功者寥寥無幾。從這種角度來看,上海新天地實際上是毀掉了一大批優秀的歷史街區。也許上海新天地本身并沒有錯,錯的只是那些盲目照搬的設計師和那些只看到紅火表面的政府官員。
民眾的參與:親手保護過的一磚一瓦不會被記憶遺忘據說在歐洲,第一、二次世界大戰破壞了很多人的家園和古建筑,戰后,法國人和德國人開始修復家園,鄰居間也彼此幫忙,修好了住房,又自發地去幫忙修復遭到毀壞的古堡。人們從自發行動到有組織地活動,志愿者工作營的形式出現了。到現在,工作營已經成為一種與古建筑,與歷史對話的經典方式。這種非專業的工作營在中國也悄然興起。
成立于1966年的法國REMPART(城墻)文化遺產志愿者工作營,是法國在普通人群中推廣和普及文化遺產保護理念及知識的最著名的工作營之一,曾經組織了14萬名志愿者參與文化遺產保護和修復工作,在歐洲乃至世界享有很高的聲譽。2010年,該工作營與阮儀三城市遺產保護基金會合作,成立了中國首個遺產保護志愿者工作營,蘇州平江路和山西平遙同時成為該工作營進入中國文化遺產保護項目的第一站。
全體營員都是沒有專業背景的普通古建筑愛好者,他們的工作內容是對蘇州平江路的歷史街區和平遙梁村的積福寺進行修繕保護,跟隨當地工匠,學習傳統的營造技藝,如砌墻、木工、鋪地等。干了多少活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從勞動中明白先人建造的不易和老房子的價值。正如一位營員所說:“親手保護過的一磚一瓦不會被記憶所遺忘,這是比旅行更有意義之處。”
這些年歷史文化街區保護的每一點進步,都離不開廣泛的公眾參與,都凝結著社會各界共同的努力。在北京、南京、福州、天津、哈爾濱、武漢、常州、定海等城市,從專家學者到志愿者,從記者到普通市民,在古城命運的歷史關頭,許多人懷著對鄉土的熱愛,對祖國文化的熱愛,一次又一次以實際行動捍衛古城應有的尊嚴。從2007年的北京東四八條保護到2009年的梁思成故居保護,南京老城南保護,天津五大道保護,幾次文化保衛戰的成功,顯示出日益崛起的公眾參與的巨大力量。相信隨著國人對全球化、現代化、城市化的更加全面的理解,歷史古城保護事業一定會得到更多人的理解和支持。
編輯:dongj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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